“我姐呢?”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口中嚼著紅果兒,一邊臉頰被人打腫了似的突出一塊,生著一雙風流蕩水的桃花眼,說話含含糊糊的,“不是說在城樓嗎?”
守城的軍士低頭道:“娘娘白日多在箭樓內?!?br/>
鄧州治所在穰縣,但領著五千鄧州軍的汝南侯府卻在鄧州北界魯陽關。
魯陽關城門之上設正樓,城門外又延出半圓形的甕城,將城門拱衛在內。
江乾雨從西側階道穿至箭樓,一眼便望見著鐵紅軟甲的江鶯濃。
箭樓有四層高,正面每層開箭窗一十二,左右兩側山墻又各設箭窗三層,每層有三,三面箭窗六十六孔漆黑冰冷地對著城外護城濠。
東西閘樓俱有十余人值守,箭樓內白日昏暗,中間方桌點著一碗燭燈,江鶯濃剛與幾位副將商議完新的防御策略,一抬頭就看到江乾雨吊兒郎當地走過來。
副將們禮貌地喚他“三公子”,江乾雨理正身上穿得歪斜的月白長衫,揮手道:“我跟我姐說會兒話。”
江鶯濃臉色陰沉,嫌得不能再嫌地看著最小的弟弟,對副將們一頷首示意他們先下去,說道:“你又跑來找我做什么?你一天天地能不能干點正事?父親身體不好,你在家多孝敬侍奉我都說你懂事。”
江乾雨把桌上的防御圖翻來倒去看了三四遍也沒看出朵花,坐下嘻嘻笑著道:“父親身體好著呢,前面還去西城營繞了一圈,我這不跑你這兒來看看有沒有正事?!?br/>
江鶯濃把素日佩戴的步搖釵環都卸了,長發攏成一束高馬尾,杏紅的中衣外罩鐵紅軟甲,古銅的護腰和護腕堅冷锃亮,杏眼里褪去了溫良婉約,眉宇間凝著冷颯英氣,拿了桌上的一支□□去箭窗上試了試,冷淡說道:“你還是回家躺著吧?!?br/>
近來開閘換水,射出去的□□掉入護城濠中,不一會兒就被沖走了,江乾雨湊在箭窗上看得好玩,搶過來也試了幾次,說道:“不是說京都國子監學生鬧事嗎?蕭逸淮最近忙著呢,沒空管鄧州,所以我們無需緊張?!?br/>
這人看著沒個正形,□□射得倒也中規中矩,江鶯濃推著他的頭狠狠搡了一把,沒好氣道:“這天下都快易主了,你跟我說無需緊張?”
“姐,我錯了?!苯晡桶偷乇饬讼伦?,“我這不是讓你別太辛苦嗎?”
“行了行了,看到你就心煩?!苯L濃往外看著蒼茫天地,似是能從這小孔洞中看到長安朱紅的宮墻,看到山道奔馳的駿馬,心中生起了一股悲愴,嘆道,“從小我做夢都想有一天可以提著槍馳騁沙場,我怨恨自己為何不是江家的男兒,要去深宮里鎖著度過一生??涩F在我真正站在了這里,我又覺得是當年的自己錯了,沙場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這話說到江乾雨心坎兒里了,點頭道:“對嘛,盛世中斗酒走馬才最是快意,馳騁沙場多不好,會死人的啊?!?br/>
江鶯濃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靜默了會兒問道:“京都國子監的事怎么樣?你近來要是收了信多跟我說說?!?br/>
江乾雨把口中含得沒味兒的果核吐出來,說道:“蕭逸淮把這事推給賀翛然去收拾了,賀翛然想借機推新政,據說明年春闈要改制?!?br/>
江鶯濃沉吟道:“賀翛然其實是有本事的,文人心性,正氣是有,骨氣被懷才不遇給磨沒了。”
“雖說國子監鬧事是針對蕭逸淮,他應該向文臣示個好?!苯甑?,“但他畢竟是將門,這事未必答應?!?br/>
江鶯濃卻搖頭道:“我看不然,蕭逸淮是臉皮薄,拉不下臉讓步?!闭f完她又冷哼一聲,“小六這呆子也是蠢,這事就應該送蕭逸淮一個人情,從他之口答應賀翛然的新政。”
永寧宮中,午后昏昏欲睡的孟星闌低頭打了個噴嚏,揉揉眉心繼續聽賀翛然說他的科考改制。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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