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長安十多里地是咸陽城,因近京都,素來亦是拱衛京師的重地。
只是如今城中守衛還是那一批,拱衛京師的職責早就見鬼去了。
城樓上掛著一排昏黃燈籠,顏色跟蒙了塵一般看著模糊不清,所有光亮匯在一起才勾勒出立著的人影。
那人側頭看向城樓的石階,是個不到而立的青年人,鴉青色及地氅衣上考究地繡著兩只雪白的仙鶴,對襟寬袖,衣襟上兩條同色的衿帶長長垂落至腳尖,端著是一副閑云野鶴的閑適模樣。
“小侯爺終于肯從長安出來了?”
他說話的語氣上揚拖長,襯著眼中的似笑非笑,讓走上來的人有些厭惡。
賀翛然敷衍地笑道:“一切盡在王爺的掌控之中,我在哪里不都一樣?”
城樓上站著的東河王蕭逸淮將右手從袖中伸出,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在女墻上輕輕磕了一下,說道:“長安四面可用之軍無非北邠州、南金州、西岐州、東商州,是拱衛之師,剩下的也就汝南侯江家在鄧州領著五千兵馬,算是孟堰對皇后母家的恩典?!?br/>
“那五千兵馬能不能打暫且不論,他們江家連個能領兵的都沒,縱使是百萬雄兵也是花架子。天下可調用的三分兵馬就這么多,除了鄧州軍,其余的已不是他孟堰能調的了?!?br/>
賀翛然眸子清亮,長相文氣,縱使面色端肅也看不出冷戾,站到蕭逸淮身邊,淡聲道:“汝南侯年邁,幾個兒子都不堪大用,鄧州軍確實不足為患,但不能掉以輕心,長安事了,必須立刻奪了鄧州兵馬之權?!?br/>
蕭逸淮輕嗤一聲:“你們文人就是膽子小?!?br/>
“你手上的拱衛之師也大多是花架子,成日眠花宿柳,斗雞賭錢,戰場都沒上過的兵又有幾分戰力?”賀翛然嘲弄道,“人家汝南侯好歹是為數不多開國存留至今的將門,指不定練出來的兵還不至于糟糕透頂?!?br/>
兩人說起話來透著誰也看不上誰的輕蔑,蕭逸淮轉動著白玉扳指,說道:“無妨,長安城里除了禁衛軍就只有貪生怕死想當墻頭草的城防營,守城也守不了多久?!?br/>
“聽說五皇子要離京了?!辟R翛然低聲道,“滄溟閣不知有何打算。”
蕭逸淮眼里的笑忽然變得張牙舞爪起來,咬字也重了幾分:“滄溟閣本也是我蕭家的東西,到時我會一并拿回來?!彼铝丝跉?,神色又舒緩了些,“至于五皇子,管他和滄溟閣有何打算,殺了就好,死人最是安穩。我已有所安排,小侯爺只管和我等著好消息便是。”
賀翛然笑得越發敷衍:“提前恭喜王爺了?!?br/>
“你們溧陽侯府也算是熬出頭了。”蕭逸淮抬手拍了下賀翛然的肩,“賀家沒落了三代,朝堂都快忘了你們的存在,小侯爺此番是要光耀門楣了?!?br/>
賀翛然眸中清冽光芒緩緩散去,那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燈籠也那樣看不分明,眼神空茫了幾瞬,推開蕭逸淮的手:“同是亂臣賊子,王爺就不必說這種場面話了?!?br/>
蕭逸淮頗有些興味地大笑道:“亂臣賊子……這個詞我倒很是喜歡?!?br/>
連著陰了好些天,本以為入秋就近在眼前了,可昨日天又開始晴朗起來,那揮散不去的夏末暑熱照舊黏人地纏著,惱人得很。
月下長安城只聞打更的梆子聲,沒有夜笙歌,家家戶戶閉門噤聲,連夜歸人都不見一個。
菩提巷終日靜謐,最里頭的陳府屋里亮著燭火,孟星河只穿著中衣坐在床榻上看書。
陳府是他生母祖上的一間宅子,平日里沒人住,至于旁邊那沒牌匾的宅子,他也不知道孟堰和滄溟閣閣主什么時候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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