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宣元年二月,左相賀翛然親知貢舉,初九、十二、十五三場春闈畢,貢院鎖院。
不遠處的酒樓上,蕭逸淮轉著玉盞里的葡萄酒,眼眸微垂,沉默地看著御史臺派人將貢院大門上了沉重的鐵鎖,紫紅色的酒液不小心濺出三兩滴,凝在指尖欲墜不墜。
身后一人飛快起身,掏出一塊干凈的帕子躬身將酒液擦去,抬頭對著蕭逸淮露出一個極近諂媚的笑來,小心地說道:“王爺有事想見左相?”
蕭逸淮抽回手指,笑了兩聲,道:“左相心里頭可只有春闈,向來沒有左相知貢舉的規矩,他為了保證這次萬無一失,破例親知貢舉。這會兒正歡喜著,我去敗壞他興致做什么?”
那人聽著這輕飄飄的笑談,卻早已嚇得兩股戰戰,抬手抹了把額上的冷汗,連連頷首道:“王爺說的是?!?br/>
蕭逸淮虛攬著他的肩走回桌前,將他推回椅子上,說道:“廖大人,你想要國子祭酒的位置,本王為你拿來了。國子監由來已久,是世家門閥子弟聚集之地,倒是倒不了,但眼下太學已設,你們國子監是盛是衰就看造化了?!?br/>
廖知許曾是容嘉年間最年輕的狀元郎,在當今文人之中也頗有地位,狀元出身,本是官運亨通的一條路,無奈此人學識淵博,做官卻一竅不通,同榜登科之人,不少人官已做得比他大。
他無意三省六部,只想繼續擔著文人之名,便一直屬意國子祭酒之位,以他的學識自然當得,但這怎么著也是從三品,他無人提攜,只能眼巴巴看著。
三日前,皇帝下詔由廖知許任國子祭酒,眾人本訝異不已,但后來眼見廖知許與東河王走在一起,便心里有數。
入了官場,再沒有純粹的文人。
蕭逸淮說起太學與國子監,廖知許聽來似是無關痛癢,但額上冷汗已又添一層,牙關都輕輕打著顫:“下官能有今日,全賴王爺提攜,愿為王爺效犬馬之勞。”
“廖大人放心,國子祭酒的位置你穩坐著便是,今后從國子監出來的學生誰不喚你一聲老師?”蕭逸淮往他杯中斟了一杯酒,“國子監與三省六部相比,在天下讀書人眼里還算是清流,廖大人也可繼續擔著清流雅士之名?!?br/>
廖知許右手抖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狠下心來道:“王爺想要國子監做什么?”
“兩件事?!笔捯莼匆矝]再賣關子,哂笑道,“第一件事,我需要國子監的官員與學生一同上書叱責徽儀司。國子監影響甚大,現在舉子們還未離開,事情一鬧大,舉子們定也會跟著寫文章,進而天下文人便群起攻之。”
“大齊重文,皇上不能不顧文人的顏面,為平息風波,會撤了徽儀司?!?br/>
舉子都是未入官場的讀書人,哪知朝堂處處險境,又文人心性,巴不得當振臂一呼天下應的英杰,國子監一上書,舉子們定然跟風。而舉子又是天下讀書人的標榜,這一鬧,必然天下盡知,讀書人爭相效仿。
廖知許倒吸一口涼氣,斟酌道:“王爺當真要除去徽儀司?”
雖說徽儀司從大清洗時就同蕭逸淮作對,但大家都清楚,徽儀司能建起來定然是蕭逸淮的授意,孟星闌可沒有那個膽子獨自一人撐起徽儀司。
只是蕭逸淮大概沒料到,徽儀司的掌權者是這么個不好對付的宦官,幾個月下來,趙羲已穩穩站住了腳,自成勢力。
戶部拒支軍費一事徹底激怒了蕭逸淮,他睚眥必報,徽儀司給他使了大絆子,自是要加倍奉還。
蕭逸淮瞇眼笑看著廖知許,后者頭皮發麻,慌忙轉開目光,聽見蕭逸淮說道:“廖大人是聰明人,徽儀司是個寶貝,但要看在誰手里?!?br/>
廖知許緩了口氣,低聲道:“下官明白了,王爺要除去的是趙典司。”
后面的話他沒說,除去趙羲后,東河王會把徽儀司的勢力收入囊中,再不會給小皇帝插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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