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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安城掩沒在群山之后,其地位尊隆始于二十年前的江湖盛會“決天地”,此會召集天下宗師論道,意圖共同參悟武學極限,當時公認劍道大家公羊北從洛陽城出發,生生耗了三個月的時間,才看到這座橫臥在昆侖腳下的古樸城池。群山之后再過一段風沙肆虐的荒漠,就能看得見這座城池了,二十年前公羊北一劍稱雄,在決天地上一人一劍讓與會各方宗師身心佩服。公羊北深感此地是他劍道修行的絕佳之所,干脆便在這里開枝散葉,尋了一座小山,花了兩年時間修繕出一方坪臺來,從此,劍谷之門便從洛陽正式轉移到中安城來。二十年來,除了江南數代宗門早已有了數十代的積累傳承,不宜輕易輾轉,諸多門別為了遠離混亂朝堂的沖突,紛紛入主中安城,經過十余年的經營,中安城已經可以遙遙望見到中原風貌。城池年年擴張,不知何時把劍谷也包納在城內。大大小小四五十家武道門派落戶在城中。城中棱角分明,方正規矩,各門派各自占據一塊地界,作為門派的總堂。只是江湖人從來以四海為家,真正常駐在中安城的江湖人倒也不多,平民百姓反而因此獲得了難得安穩,一時間中安城蒸蒸日上,其繁華程度隱隱之間有比肩江南越國都城臨安的趨勢。

    而這一切的引導者公羊北在二十年前卻宣布封閉劍谷,不再像普天江湖門派一樣廣收門徒,隱隱有龍潛深淵的趨勢,公羊北還提出了一個規矩,所有劍谷中人要出門游歷,必須要通過劍谷由公羊北親自坐鎮的劍陣,出游十年之后方可再回劍谷,唯有如此,才有資格開山收徒。本來只有一二百門徒的劍谷,與如今偌大江湖聲勢浩蕩的各類門派相較,更顯得人丁稀少,這二十年來,為世人所知的成功出得山門的只有一個公羊北首徒陽漢秋。這人十年前在梁漢兩軍對壘的時候,一人一劍把梁軍殺得肝膽俱裂,據傳當日陽漢秋肩上插著數枝斷箭,硬生生沖破了中軍的防守,把梁軍大帥的頭顱給砍下來,本以為陽漢秋會喪命在憤怒失控的亂軍中,哪知道最后還是讓他一瘸一拐逃了出去。梁王派出了三千精銳追了陽漢秋四個月,把他從中原逼到了草原深處,然而結果卻是那年冬天三千精銳全軍覆沒在草原。沒有人知道陽漢秋在那座草原里經歷了什么,等到一年之后,他再次出現中安城時,已經少了一只左臂,頭發半白,旁邊還跟著一個約莫十歲大的孩子。

    再之后,就再沒弟子從劍谷里出來過,只聽說陽漢秋重傷難愈,草草收了一個徒弟。

    伴隨著陽漢秋千軍破敵的威名的,還有他的佩劍,此劍出自中安城北藏劍冢。藏劍冢算是中安城的原住門派,在決天地盛會之前,藏劍冢一直是中安城的管理者和庇護者,時至今日,中安城主仍是藏劍冢門人。江湖兩大劍道豐碑,因為一人一劍聯手起來,世代修好,這才使得中安城獲得了與中原抗衡的資本。亂世太平中安城,從此為江湖人神往。

    中安城西城滄瀾寺外人聲鼎沸,都是來禮佛的香客,相較之下,與之相對的靈均道觀顯得十分荒涼,一個衣衫樸素的老道正靠在樹下打盹,他那“陰陽生死”的招牌干脆就蓋在身上當做被子。

    一個人不知何時走過來,敲了敲老道前面的桌子,“咚咚”。

    好一會老道才掀開身上的招牌,含糊著聲音說道:“斷陰陽憑生死,算無遺策靈均仙,你要算什么?”

    那人搗鼓著桌上的紙筆,在上面寫了一個字,“我要算這個?!?br/>
    陽光直直照著老道,他瞇著眼看見擋在陰影里的人,總算辨認出那人紫色衣衫衣袖上那柄小劍標志。老道一下子清醒過來,迅速整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服,然后費力把那招牌重新立在桌旁,往左右瞥了一眼,正聲說道:“子曰,未知生,焉知死?”

    那人挽起了袖子,老道看見衣袖里隱隱有什么東西反射著太陽的光芒,急忙說道:“知死知死。”

    那人聽罷,這才點點頭,甩甩兩袖,老道暗舒一口氣。那人從懷里掏出一面鏡子,老道立馬接過鏡子,左右翻看,一時之間竟難以看出這面銅鏡有什么玄機,也就是點綴著鳳凰花紋,應該是價格不菲吧。

    老道抬頭問道:“在這里面?”

    那人伸手撫摸著銅鏡,說道:“應該就在這里面,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決斷生死的東西,竟然藏在招紅樓一個中等姿色的歌姬房里?!彪S后,那人又露出奇怪的微笑,“不過也難怪那人神思飄逸,把這樣一個線索藏在這里。我要不是聽說這招紅樓歌姬伺候人的本事有一套,怕也要失之交臂咯。”

    老道不可置否,又說道:“那,給我三天時間”

    那人說道:“三天剛好,我三天后也要離開中安城,去中原找個人?!?br/>
    “咦?想不到藏劍冢也坐不住了嗎?也要讓你們去碰運氣?”

    那人擺擺手,“這事你就不要管了,家師聽說中原某一帶鐵石適合做劍肧,我去探訪一下。順路幫幫我那不成器的師弟,聽說他圍了梁都三個月了還沒打下來,我幫他殺幾個人?!?br/>
    老道適時收了話,中安城誰不知道藏劍冢劍門第十三徒玄關的脾氣,這種仿佛天生的冷傲讓老道有些不適應,他悄無聲息退回到道觀里,一個看起來十分清秀的小道士坐在算命鋪子前,玄關丟下三枚銅板,轉身離去。

    時辰正好,正是午飯的時候,玄關慢悠悠踱步到城南一家小飯店,他百無聊賴望著窗外形色匆匆的江湖旅客,心中盤算著離開中安城之前要完成的事情,突然間玄關眼前一亮,他拍下幾枚銅板,徑直從窗戶跳下去,輕功一展追上一個負手握著書卷的年輕人。他剛要伸手拍在肩上,笑道:“兄弟是頭一次來中安城吧?”

    可惜事與愿違,他的手距離那年輕人還有一個巴掌距離的時候,只見那人手腕一轉,把書別在腰間,一溜煙就消失在玄關的視線范圍,那句搭訕話還輕輕回蕩在空氣里,玄關楞在當場,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他收手握拳,一振衣袖,一柄小劍嗡嗡作響,盤旋在玄關指尖,小劍在空中一斬,淡淡的微光一閃而過,玄關也隨之消失在小巷里,只留下墻上一個隱約的腳印。

    高風笑一躍從半山滑到中安城,劍谷的大門十余年未開,早就布滿灰塵,高風笑實在是不想忍受那嗆人的塵土,陽漢秋在臨行前也未曾告訴他劍谷的大門往哪邊開,只是順手給了一本《青蓮書錄》。

    高風笑望著中安城那偌大的門匾,心中感慨萬千,在劍谷修行了十一年,今日才算真正走進這城池,他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有那么一瞬間,他下意識就想凌越城墻一路輕功縱身到城北去,只是手中握著那一卷《青蓮書錄》提醒他現在已經不在劍谷了。按照劍谷的規矩,破了公羊北劍陣的門徒,便能夠算得上小宗師,這十年江湖游浪,如若安全回到劍谷,那就算是真正的宗師了。高風笑整理自己這一番書生裝扮,這才慢慢走近中安城,只是習性使然,他雙手握著書卷負在身后,哪里有半點文弱書生的樣子?

    他漫無目的走在城中,身心沉迷在街巷的酒樓茶館喧囂里,一時間竟沒有注意到周圍來往的人流。仿佛就在劍谷里練習輕功一樣,他下意識一個側身往前躍去,他將書卷別在腰間,搖搖頭,嘆道:“腳步氣息太浮躁,出手太隨意,這哪里是學劍的人該有的樣子。”他隱隱瞥見后面那人紫金鑲這奇特花紋的衣袖,只覺得有些眼熟,卻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