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噠噠”響著，在漆黑寂靜的官道上顯得格外清晰，進了城聲音卻愈加喧囂了起來，一路上歡聲笑語更甚，傅晚晚撩開簾子一看，家家戶戶開始在門上貼著對聯和年畫，幾家已經著手準備在門外的桿子上掛起了紅燈籠和鯉魚幡。

    對啊，算日子，今天是除夕夜了，明天就是新年了。

    一路望去，張燈結彩，歡派喜慶，家家的父母子女都在外面嬉笑著商量對聯該貼在什么位置，偶爾有埋怨嗔怒，嫌棄自家男人貼歪了橫幅，被妻子罵得狗血淋頭。但是很有生活的味道，這種熟悉的聲音讓人一瞬間心里就踏實了下來，數日來的顛簸疲憊都松快了不少。

    為怕招惹麻煩，傅晚晚在城門口就下了車，步行到了得月樓，得知掌柜已經不在店里，其他人也放了年假，但是掌柜已經提前告知了里面守夜的伙計，還貼心地給她留了一個紅包，里面是幾個碎銀子。傅晚晚在伙計的幫助下來時清點糧食數量，搬運入庫房。

    關成身份特殊，將顧辰送到了宮門口便自行離去。

    此時宮門已經下了鑰，賀林通報了后，門衛道：“沒有手令或者口諭我們不能開宮門門。”

    賀林有些克制不住，不耐煩道：“我方才已經說了，這是二皇子回宮。”

    另一個門衛揮揮手：“瞎說，二皇子身體欠佳，好好在宮里待著呢?！?br/>
    這次他們出宮，本就是顧甬安排的，出于他的“安全”方面考慮，頂替的是別人的名頭，如今名義上他這個二皇子確實在宮里。

    “那就傳遞一下我的信物，陛下或者攝政王見了，都能證明我的身份屬實?！?br/>
    方才第一個說話的門衛有些為難道：“這……陛下與王爺去了皇陵祭祖，圣駕還尚未回宮?！?br/>
    除夕夜皇室全體去皇陵祭祖，按照往年的慣例，這個時候應該早已回宮了才是。

    這一切果然是有預謀的，顧甬安排地這樣好，那他們一時半會兒肯定也是回不來。顧辰心中的躁郁不斷堆積，一股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甚至想將這偌大的皇宮付之一炬才解氣。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也恨這個冷漠寡情的皇宮，卻發現自己除了這個地方以外竟無處可去。

    慢慢地，他冷靜下來。顧辰現在又一如當初，唯余失望，他甚至麻木地不恨顧甬，因為理解他是自己的政敵，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出于立場不同，所以自己從不奢求他對自己有多仁慈。

    這一切合情合理。

    可父皇，他毫無反應一樣，仿佛自己不是他親生的皇嗣，每次自己出事，每次他都不管不顧，不聞不問。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顧甬不給自己留后路，就連他也漠不關心。

    顧辰甚至能幻想到不久的將來，自己這個宗室唯一的繼承人因為“意外”殞命，皇室后繼無人，父皇迫不得已下退位詔書，讓位給顧甬的場景。

    他流連在無人的街角，冷風灌入衣袖，大氅的毛領翻飛掃著他削瘦的臉頰，顧辰渾然不覺，感覺整個人快失去知覺一般，佇立在街巷。

    賀林想安慰，卻也無從下口，他們同樣的寡言少語，是因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呦，這是哪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燈火闌珊處，一身橘色襖裙的傅晚晚站在距離繁華的街道一步之遙的巷口看著他。橘色的棉衣袖口有一道白色的毛邊，傅晚晚拎著大大小小紅紙包著的年貨，揣著兩只手，冬日的衣服又厚重臃腫，她看起來活像一只大胖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