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熙的性格和小時候的經歷脫不開關系,準確來說,是和五歲六歲那兩年的經歷密不可分。
祖父一直在機關單位工作,官不算太大,但在整個整個呈州地區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父親在他手下工作,仕途一路亨通,祖父對這個女婿勉強算器重。
其實結婚后母親和娘家來往不算密切,父親和祖父也就在工作上說說話喝喝酒應酬應酬,不怎么親厚的,一切的轉機是在2008年的年末,祖父被診斷出胃癌,晚期。
于是祖父病退了,在他的引薦下,父親成功接替了他的位置。僅僅是接替,是試用,算不上板上釘釘。要想坐穩這個位置,父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祖父就是這條路上的攔路虎之一。
“多帶熙熙去爸那兒走動走動吧?!备赣H對母親說。
這是一早就盤算好了的,祖父時日無多,要想討得他歡心還得利用孫子輩打感情牌。
“熙熙,答應爸爸一件事,你只要能讓姥爺天天開開心心的,爸爸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兇你,你要啥給啥,咱們拉鉤好不好?”
那當然好啦,那時劉熙不到五歲,要啥給啥四個字是她那個階段最喜歡的諾言,于是瘋狂的點點頭,伸出了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兒!”
“好,誰變誰是小狗兒!”
拉完勾,父親伸出食指在她小巧精致的鼻梁上刮了一下,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這是咱們之間的秘密,不準告訴任何人呦!”
“不告訴任何人!”
于是劉熙被送到了姥姥姥爺家,那是一套好幾百平的大別墅,在一個偌大的公園里,獨門獨棟,方圓幾里再沒有住宅,外圍是一圈兒童游樂場。
其實根本不需要和爸爸拉鉤,她從小就喜歡去姥姥姥爺家玩,那一圈游樂場玩下來,從天亮到天黑,是幼兒園階段的小朋友們最愛的生活。
可哪知現實跟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她確實可以去游樂場,也確實天天和姥姥姥爺待在一起,但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姥爺需要頻繁的吃藥,他的房間里有個很漂亮的紅木桌子,以前擺書擺畫擺文房四寶,現在卻擺著各種各樣的藥,大大小小的瓶子上寫著又小又晦澀的文字。
兩年的時間里,劉熙的眼前總出現一灘一灘的血漬,它們在飯桌下、在紙巾里、在床鋪上……在任何地方。每當出現這種這種情況,往往伴隨著護工和姥姥的忙碌,一個接一個的電話,然后就是一大家人圍在病床前。
以上這些勞師動眾的程序并沒有隨著時間而簡化,反而一次比一次頻繁,一次比一次隆重。
姥爺原本是一米八的大個子,體重將近八十公斤??傻貌∫詠砣諠u消瘦,瘦得頭發光了,肉少了,五官越來越突出,只剩下一把骨頭。
即使動用了全呈州最先進的醫療技術,姥爺的病情仍一天一天的惡化下去,到最后走不了動不了飯也吃不了,連家也待不住了,被送到一個臨終關懷性質的養老院里。
劉熙也不上幼兒園了,白天被姥姥帶到養老院,陪著姥爺,晚上再回家,每天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有時也會因為待得太晚舍棄回家,就在一墻之隔的另一個房間睡下。
養老院里的氛圍更加恐怖,姥爺一個人住著一個套房,除去一個全天護工外,還有兩個分時間段輪流照顧的護工。
每一次做檢查、每一次化療、每一次急救,凡需要離開病床的活動,護工們都會把床面從不帶輪子的床上移到帶輪子的床上,然后推著進電梯,推著換樓層,推著去任何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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