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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叢野眨著眼看著天花板凹凸的紋路發了會兒呆。

    “知道我為什么會生氣嗎?”他問。

    余澈的頭發很軟,蹭在脖頸臉頰上特別舒服,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又帶著他的腦袋和自己貼得更加緊密了些。

    “不知道,她說了什么?”

    “和她沒有關系,那天我和你說我爸要把房子賣了,其實是希望你能安慰我一下,那房子是奶奶留給我爸的,一家人的記憶都在那里,我舍不得賣,我爸也舍不得,而且賣了我就再也沒辦法從窗戶那里看你了?!?br/>
    “所以很難受,我以為你看得出來,然后會安慰我,但是你沒有?!?br/>
    余澈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昏沉的腦子清醒了一些,他看出來了的,因為叢野露出難過的樣子,他的心情也會變得沉悶,可他真的沒辦法感受到叢野當時究竟有多難受,也許有一天他變得一無所有,他也無法體會到他內心深處的痛苦,他只會因為他悲傷的樣子感到悲傷,他只在乎叢野這個人,卻在乎不了他背后的經歷與痛楚。

    所以他說不出安慰的話,他怕自己的情緒不到位,會讓叢野看出來他有多僵硬,有多冷血。

    “對不起……”

    “沒關系。”笨點沒關系,只要能像現在這樣讓他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就好。

    余澈酒量是真的不行,趴在他身上沒多久就睡著了,叢野一直等到人睡醒才把他送回去,一路上余澈都沒說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叢野有一瞬間會想,是不是自己欺負他了?

    回到家,上樓時卻看見程秀梅枯坐在樓梯轉角的臺階上,眼下一圈褐色,皮膚墜得厲害,腳邊是一地煙頭,整個人既憔悴又邋遢,哪還有平日風情萬種的模樣。

    見叢野來了,挪著屁股往扶手邊擠了擠,給他讓出條道來,眼神空洞洞地望著樓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叢野恍惚覺得自己好像許久沒見過她了,“家里又不是沒地睡,非要堵這里?!彼褪窍雱袼蠘切菹?,可嘴里說不出好聽的話來。

    程秀梅依舊沒什么表情,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自言自語道:“我想嫂子了。”

    叢野走到她身后,停了下來。

    他對曹瑜的記憶僅僅停留在叢偉燁臥室里那一本發黃的老相冊和四歲那年一家人圍在床榻邊痛哭的模糊場景。

    他對曹瑜的認識多來自于奶奶的講述。

    叢家祖祖輩輩就沒有能稱得上有出息的人,直到叢偉燁出生,奶奶說他爸是第一個進國企有正經工作的人,又娶了曹瑜這么能持家的女人,曹瑜還在世的那幾年,家里雖然依舊清苦,但好歹上了正軌,叢偉燁能安安心心在外工作,叢偉明雖然從小就愛鬼混,但在她面前愣是不敢把外面那些流氓作風帶回家里,那時候他也賭,不過不像現在這么無可救藥,因為曹瑜不會慣他。

    有一次他債主找上門來要錢,曹瑜直接把叢偉明踹到他們跟前,扔了把菜刀在地上,說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又說誰敢傷人她就報警。

    直接把來要債的人氣得摔門而去,曹瑜當晚就沒讓叢偉明再回家住了,她和叢偉燁苦口婆心勸了大半天也沒松口。

    說是什么時候把賬還清了,什么時候才準他回來,當時他們家的財政大權都是掌握在曹瑜手里的,叢偉燁想幫他也幫不了。

    其實叢偉明那時候借的并不多,左右也就七八百,在廠里工作半個月就還上了,自那以后他就收斂了不少,沒敢再借錢去賭。